第 38 章 十里红妆_[红楼]林夫人躺赢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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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十里红妆

  第38章十里红妆: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关于宣德三十三年六月十六[ri]夜在大明宫发生的谋反,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整个大齐讳莫如深的事。

  只有胆子大又不知利害的平民百姓把话越传越玄乎:

  “听说那个晚上,整个大明宫都烧红了,火光冲到半天上!和天亮了似的!”

  “皇上被太子打了一脸的血!皇上一怒,就亲手把太子捅了个对穿!亲父子!”

  “我怎么听说是七皇子杀了太子……”

  “嘘,嘘!”有稳重的老者喝止他们,“官差就在那边,你们不要命了!”

  说闲话的一哄而散。

  老者坐在墙根底下摇了摇扇子,自言自语叹道:“皇子龙孙都死完喽!大齐的气数也快尽喽!”

  ……

  “这些人还真是敢说!”

  从大理寺回到家,江子麟直接冲进正房,接过丫头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又要一杯,和妻子抱怨:“顺天府的牢房都关不下了,借到刑部和大理寺,还有人管不住嘴!便不能惜命些!”

  杨素云从西厢房探头,轻咬嘴唇望过来。

  谢丹晴示意[nai]娘们把孩子先抱走,令丫头关上门,才回答丈夫的话:“百姓终[ri]劳碌,不似你我有闲暇读书,所以不知道理,不明利害,不应苛责。再者,陛下已经一月未上朝了,自然人心惶惶。”

  江子麟连饮了四杯茶,挥退丫鬟,瘫在椅上,发出长叹。

  那[ri]……陛下受伤不轻。

  陛下年已六十有三,若非太医院极力救治,只怕京中早已满城白孝。

  他位卑言轻,见不到陛下,幸有岳父大人送来消息,陛下正在好转,已经能正常坐卧行走了。

  只是终究伤及腹部,须得好生调养,不能再为国事[cao]劳。

  陛下共十三位皇子。从八皇子到十三皇子,这几位还未成婚出宫的皇子被太子屠戮了个干净……二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也在同夜谋反。四皇子七皇子身死,二皇子尚不知被关押何处。

  三皇子先天跛足,必然无缘大位,只余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位,不知陛下意中会是谁。

  谢丹晴坐在旁边,微笑道:“别发愁了。大风大[lang]都已过去,咱们一家都平安无事,这便足够。”

  五皇子今岁二十有七,六皇子二十有三,都正是可当大任的年纪。只是六皇子与七皇子曾经兄弟和睦,或许陛下会因此不喜。而五皇子,说是稳重避事,恬淡无为,其实据她看来,实是本领有限,自知争抢不过。无能之人,最多做个守成之主。

  若无明君能臣,大齐生乱也就在一二十年间。

  黎民百姓虽不读书,却凭天吃饭,自能知晓世间的兴衰道理。

  悠悠众[kou]怎能堵住。

  谢丹晴替丈夫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水都备好了,快去洗澡吧,松快松快,咱们吃饭。”

  江子麟握住妻子的手:“幸好有你。”

  云儿的温柔小意虽好

  ,总不如丹晴一向从容,叫他安心。

  他站起来脱掉汗湿几层的衣服,问:“这几[ri]妹妹怎么样?”

  谢丹晴把用过的帕子放在几上。

  她素爱洁净,能给丈夫擦汗已极难得,并不伸手替丈夫更衣,江子麟早便习惯。

  她道:“妹妹一切都好,今[ri]还同我教以熙以仁读书了。听见你来了才回去。”

  江子麟笑道:“是我扰了你们雅兴。”

  紧要的公事终于完了,他心情放松,忽然想起林兄信中写过妹妹曾有诗才,便问道:“你们在家可作诗了?”

  谢丹晴:“这等时候,谁有心情作诗?”

  江子麟笑道:“林兄说可惜妹妹大病一年,把诗才丢了。倒不知她从前做过什么好诗。”

  谢丹晴早知他会问到此,已于半月前问过江洛,此时便同他念了一遍:“……妹妹十三岁做的。她说如今是一首、一句,都再做不出来了。”

  “果真好诗……”

  江子麟心内回想,这诗并非前人所作,也未曾听得今人有谁吟写,果然真是妹妹自己做的。

  他更可惜:“若没那一场病,或许将来能成一代大家也未可知啊!”

  谢丹晴道:“我看妹妹提及作诗不是不伤心,不过掩饰得好。你以后不许胡乱起哄叫她做。”

  江子麟叹道:“我知道。”

  谢丹晴笑道:“不过她的字、画都十分不错,不能作诗也没埋没了她。你快去洗澡,出来咱们再说。”

  江子麟忙将身体洗净,换过一身干净里衣,才出来紧靠妻子坐下,两人一起看江洛的字。

  “她这字……”江子麟一看就笑,又皱眉,神情古怪,“当是林兄亲手教的。”

  他命人去书房拿信匣,找出和林如海历年的书信,给谢丹晴看。

  字形笔画相似且不说,连字里的潇洒意态都有七分相像。

  猛然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的字。

  谢丹晴随手翻了翻,很明白他心里想的什么,便说:“不但妹妹的字是林大人亲手教的,她还给林大人做了四年侍妾。早就知道妹妹的身份,还计较这些?这字不看我就收了。”

  江子麟只是心里别扭,经谢丹晴一说也就过去了,忙道:“看,怎么不看?我看妹妹果然造化钟灵,这才多大年纪,便有这般好的字。”

  他自身是少年进士,素爱有才之人。见了这幅字,不禁与自己的相较,又和谢丹晴的相比,竟都略有胜之。

  谢丹晴由他赏着,在旁慢声说:“待局势安定,妹妹和林大人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江子麟正满心想着能不能亲眼看二妹妹写字,听得这话,心里竟有不舍:“妹妹才回来几天。”

  谢丹晴笑道:“是还没几天,可谁家嫁女儿不提前一年半载准备?不提别的,嫁妆,咱们家陪送多少?”

  这是正事。

  江子麟放下字,思索了一会,叹道:“咱们家几代没嫁过女儿,也寻

  不着旧例,不如就按你的嫁妆预备?”

  林兄虽说会自备二妹妹的嫁妆,可二妹妹到底是江家女儿,哪有全叫夫家出嫁妆的理?也委屈了二妹妹这般人……

  谢丹晴心中有了数:“那我慢慢准备着。”

  她当年出阁也算十里红妆,光首饰就有十六匣,四季衣料不算成衣三十二箱,压箱银子六千两,还有京中宅院一处,铺面两处,京郊田庄两处,陪嫁了四个丫鬟和男女四房人[kou]。

  二妹妹的嫁妆按她的准备,至少要花三四万两,比她以为的还多。不过这些钱对江家不算什么,几年入账罢了。

  用二妹妹的字打动他果然没错。

  把江洛的字看了又看,江子麟心[yang]难耐:“你说,晚上请二妹妹来这边吃饭,是不是……”

  这亲兄妹之间,即便各自年纪不小了,一起吃顿饭,当也不算违礼罢?

  谢丹晴正要回他,忽有丫头回话:“门上说林家有人送信来了。”

  谢丹晴和江子麟对视一眼,都想到定是林如海在扬州的事结束了!

  “快拿来!”江子麟大声命人。

  谢丹晴吩咐丫头:“快去请二姑娘。”

  江子麟忙叫人拿袍子。

  他可不能这般穿着见二妹妹。

  ……

  江洛到正院比送信的婆子晚了一会。

  平常只有她和嫂子时,院里只有女人,嫂子自己都只穿裹胸加褙子,她也不用浑身上下裹得太严实。

  可今天江子麟也在,她只能里衣外衣穿得齐整再去,发髻也得盘好,不能有一点松乱。

  在江家一个月了,她每天五点半起床,七点前吃完早饭,歇一个小时,八点到八点半来正院。具体看江子麟什么时候回来,会在正院消磨一个上午或一整天,晚饭自己回屋吃,九点前睡觉,除了教一教侄子侄女读书,别的什么也不用管,[ri]子简直太舒心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江家做一辈子“姑娘”。不嫁林如海也无所谓。

  但可惜,正是因为要嫁林如海,她才有这样舒服的一段[ri]子过。

  先是船上有人刺杀,又才到京里第一夜,睡梦中太子就反了,她这边事故层出,林如海那里不可能风平[lang]静。

  可还是那个道理:

  她就算知道一切也没用。

  干着急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失眠两夜后,她就调整好了心态。

  最差就是林如海不但失败还获罪,林家成了罪臣。但她的奴籍身契已消,户籍早就上在江家,最起码在官方层面,她不会成为罪臣眷属,被发卖或直接充入教坊司一类地方。

  江子麟和林如海感情不错,江家直接把她撵出门的可能很小,或许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把她嫁了?或者让她出家修行?哪种都不会丢命,很大可能还有安稳[ri]子过。等她安定下来,或许还能打听夏萍她们的去处。

  结果没出来,自己吓自己没意义。

  再说若真的要

  出家,下半辈子就再也不能吃[rou]了,还是趁这时候多享受吧!

  所以,一个月过去,她不但没瘦,还把自己从船上瘦的养回来了一点。

  也幸好养回来的不多,不然会显得她太没心没肺。

  江洛给兄长嫂子问完好,眼神便盯向了放在方几上那封未拆的信。

  这一定是林如海给她写的。

  江子麟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没拦着谢丹晴拿起信,放在了江洛手上。

  谢丹晴笑道:“林大人说一切顺利,只是最近诸事繁杂,竟无有空闲。等这桩事尘埃落定,便着人来家里提亲。”

  莫名地,可能是在江子麟和嫂子面前,江洛有点心慌。

  忽略江子麟的咳嗽,谢丹晴又把信往她手里送了送,笑道:“快回去看看林大人写的什么吧。”

  ……

  同一时刻,荣国公府。

  贾母戴上了西洋眼镜,展开女婿……两淮巡盐林大人的来信。

  林如海的信里只有寻常问安之语,其余一字未提。

  贾母自然是失望的。

  但寻常人家的女婿无事并不会给岳母写信,即便写了,也不过是请安问候的话。

  林如海这般不但不算失礼,还已经算殷勤。

  贾母把这没意义的信折好,叫丫头收了,看向外孙女,笑道:“快回去看吧。”

  林黛玉早等着这一句,忙抱着自己怀里足有一寸多厚的一个信封站起来:“老太太,我去了。”第38章十里红妆: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去罢,去罢。”贾母慈爱地说。

  黛玉只和敏儿有五分像,余下都像她父亲,也比她母亲身体弱许多。但只这五分相似,也足够让她宽慰。

  好歹敏儿还留下了黛玉。

  今年开[chun],贾母便给贾宝玉和林黛玉分了房舍。贾宝玉在她这边的东厢房,林黛玉在西厢房。虽说比先远了几步,其实还在同一所院子里,两边游廊连着,往来甚是便宜。

  林黛玉进了屋子便忙找小剪子拆信。身后两个婆子抬了两箱东西进来。

  这两个婆子不是荣庆堂内院分给姑娘使唤的人,王嬷嬷让她们把东西放在堂屋地上,又抓一把钱给了,不算多,约有七八十个。

  两个婆子千恩万谢退出去。见砖地上沾了些浮土,王嬷嬷叫小丫头进来擦地。

  搬东西的两个婆子虽不是专伺候姑娘的,可听吩咐搬东西本是她们分内的差事。做自己的差事还要拿赏,不得几个钱还不高兴,这在林家简直是笑话。

  但荣国府向来宽和待下,这样竟已成了例。每月连这里老太太都多给姑娘些钱,就为打发这些婆子丫头。

  王嬷嬷想着林家,黛玉已经在看信了。

  爹爹的信还是那几句话,问的她身体,饮食如何,睡眠如何,上学又学了什么,有没有看新书,和姊妹们相处得好不好,在外祖家有没有难处……

  这封信与爹爹前两封信几乎不差几个字,可黛玉还是反复看了几遍才放下。

  爹爹呀……

  她方才还以为,今次的信比上次的还厚那么多,爹爹至少会多写一页呢。

  收好林如海的信,林黛玉重新洗了手,才打开剩下的一封。

  江姨娘这回又写了多少好玩的?上回的信她昨儿还翻出来笑了!

  黛玉先看了五页,正看到“老爷分明信我说的,却偏要嘴硬,把那一盘辣椒炒[rou]吃了好几[kou],一晚上喝了两壶热茶”,笑得前仰后合,紫鹃来提醒:“姑娘,要到晚饭的时辰了。”

  看时辰钟,的确该吃晚饭了,黛玉只得放下信,叮嘱雪雁:“你留下看着,千万别叫人碰坏了。”

  雪雁知道姑娘有多宝贝家里来的信,赶忙应下:“姑娘不回来,我就守在这!”

  正房,贾宝玉不时向门外看:“林妹妹怎么还不来。”

  贾母笑道:“你不是知道吗,她看信呢。”

  贾宝玉撇了撇嘴:“那也看的时间太长了。”

  贾母稍稍正[se],说他:“你妹妹住在咱们家,远离父亲,人家父女之情,自然想念的。”

  贾宝玉却仍是嘀咕:“又不是看姑父的信……”

  林妹妹和姑父的姨娘有什么好说的?他就和父亲的姨娘说不来话。

  谁会和赵姨娘写那么多信?

  贾母又狠瞪了贾宝玉一眼,他才彻底闭嘴不说。

  贾母却也在想这江姨娘。

  上次……敏儿周年那次,她去信说愿意给林如海说亲保媒,以试探他究竟想不想续弦,还有对江氏到底是什么打算。可他回信只写,“续室之事已有主意,不必岳母费心”。

  自有主意,不必费心。

  这不就是要和贾家疏远了的意思。

  就像老大原配的媳妇张氏离世之后,到今[ri]有二十年了,两家竟然连年礼都不再走。张家连亲外孙子琏儿都不管了。

  可这也是张家先与贾家淡下来!

  如今贾家主动接了黛玉来,又要替他说媒,他竟要疏远岳家……

  其他不提,他便不想给黛玉多留个亲近的外祖家?

  还是那江氏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门[kou]丫头说“林姑娘来了”,贾宝玉一溜烟就跑了过去接。贾母也把方才想的暂时收住。

  可看到外孙女进来,眼神不知比出去的时候亮多少,贾母便不禁把气真移到江氏身上。

  这江氏迷住林如海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哄骗黛玉?

  可怜黛玉从小儿没了娘,林如海做父亲的,竟让她和一个姨娘亲近起来!

  贾母又气又痛,晚饭便没胃[kou]。王夫人和王熙凤劝了又劝,见贾母着实吃不下,也就罢了。

  林黛玉原本急着回去看信,可外祖母似是身体不适,她又不放心就这么走。

  贾母虽然想让黛玉从此离那江姨娘远远的,一个字也不看,一个字也不回才好,却也知道不太可能。

  她更不想和女婿的一个姨娘比在外孙女心里的地位,便强

  打[jing]神,让黛玉只管回去。

  贾宝玉有小半天没怎么和林黛玉说话了。见林妹妹走了,他也又想跟去,又不放心老太太。

  贾母笑道:“想去哪就去,我还禁住你了?没你便不成?”她便叫了迎[chun]坐在身边。

  她不好看黛玉的信,或许宝玉能瞅见一二呢?

  贾宝玉得了话,便如飞鸟出笼一般奔到西厢房。

  黛玉才展开信,还没开始看,贾宝玉便来了。她心知今晚只怕没了时间,只得重新收起信,准备明[ri]再看。

  信匣子里才六封信,便已经装得满满的。

  黛玉把匣子放在床头收着,贾宝玉已走了进来,笑问:妹妹做什么呢?怎么没看信??_[(”

  “已经看完了。”黛玉一向没有什么好瞒人的,只有这件事,她不想对这里的任何人说。

  贾宝玉虽然好奇林姑父——尤其是那江姨娘——都给林妹妹写了什么。但林妹妹都这般说了,他也不会缠着非要看,惹林妹妹不高兴,便笑道:“那妹妹还同我找老太太去?还是咱们自己玩?”

  黛玉道:“咱们找老太太去吧。”

  ……

  第二天吃过午饭,回自己房中午睡时,林黛玉才终于又有时间打开信匣。

  姊妹们学里的女先生张嬷嬷在四月时一病没了,这里暂还没请新的先生,所以她和姊妹们近月都没上学,只是在一处看书、学女红,有时是在外祖母房中,有时是约好了一起去谁房里。

  昨夜外祖母身体不适,今[ri]早饭后大家便都没走,在外祖母房里陪了一上午。

  正是暑夏未过,昼长夜短,林黛玉每[ri]都要睡半个时辰午觉,下午才能有[jing]神。

  可今[ri]午睡的时间她全用来看信了。看完笑出一帕子泪,她洗了脸,竟没觉得多困,便让拆了家里送来的两箱东西。

  一箱还是她爱用的笔墨纸装了大半箱,余下是几本新书。另外一箱里装了半箱时新衣料,有一匣十二把扇子、扇坠,还有香袋、荷包、香珠等[jing]巧玩意儿,这次还比往次额外多了一匣珠花和一匣珍珠耳坠、一小匣二十四只戒指,都正合不到十岁的小女孩戴。

  黛玉笑道:“上回送的还没用完呢。”

  王嬷嬷笑道:“这都是老爷记挂着姑娘,生怕不够,哪里是叫姑娘用完的。”

  她拿出一朵珠花,放在手心看了看,又遗憾放回去。

  姑娘还有一年才出孝期,这些东西定是老爷准备让姑娘分送姊妹的。

  林黛玉叫把衣料首饰都收起来,把香袋、香珠这些小东西分出五份,预备送三[chun]姊妹、贾宝玉和王熙凤,另外分出笔纸一份专送珠大嫂子。兰哥儿今年四岁,正是开蒙读书习字的年纪。

  送这些就够了。

  并非她舍不得东西,而是姊妹们吃穿用度都只领着官中的分例,一个月二两银子月钱还大多不由自己使,她送太多,姊妹们难回礼,反而不美。不如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好。

  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

  呢。

  至于琏二嫂子那里并不缺这些东西,也不难回礼,但送她的比送姊妹们的多也不好,索[xing]就都一样。

  她该和爹爹说,下次别送这么多来了。她这三间屋子迟早放不下。

  不知东西是不是爹爹亲自挑的?会不会是江姨娘和魏姨娘为了周全准备的?

  林黛玉自己磨墨,先给林如海回信。

  写到“张先生已于四月十三病故”,她不免想到了还在家时,与江姨娘一起上学的那些[ri]子。

  她好想家。

  黛玉放下笔,拿帕子捂住脸。

  她当然还记着娘,一时一刻都忘不了。她做梦都想让娘回来,让娘来接她回家。

  但是娘回不来了。

  弟弟走了,爹娘和她还是一家人。可娘走了,她为什么就没有家了?

  她想回家。

  外祖母家不是她的家。

  在自己家里,先生走了……她还想上学,都不必做什么,爹爹就会再寻一位更好的来。

  在这里,她要虑到是谁去请先生,若与外祖母说,二舅母会不会觉得是在暗指她对外甥女不上心?大舅母会怎么想?会不会太麻烦两位舅舅?还有姊妹们,会觉得她太多事吗?

  分明外祖母待她比姊妹们还好,她还这样不知足……

  默默哭完,林黛玉写完了给父亲的回信,开始写给江姨娘的。

  有些话不好对爹爹说,可和江姨娘便没那么多顾忌。

  只是她去年才来时的那些事说给了江姨娘,便一直后悔,不该给江姨娘添麻烦。

  ——她明知姨娘对爹爹是怕的。

  那时是心里太慌。

  爹爹说让她只管随[xing]住着,不必怕得罪了谁。她住了大半年,也知外祖母是真心疼她,姊妹们都好,二舅母也没再说一些叫她不知怎么回答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大的不舒服了。

  但她还是会想——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想了——爹爹分明喜欢江姨娘,若江姨娘成了太太,她在家便不再是无人教养,不就能回家了吗?

  爹爹……为什么不这样办?

  ……

  林黛玉的回信过了几[ri]才写好,问外祖母什么时候有人去。

  缓了几天,贾母还是决定再舍了老脸问一问林如海,他说的“自有主意,不必费心”到底是什么主意。

  他若是看中了谁家女孩儿,也未必从此和贾家不来往。或许那家子和贾家有过[jiao]情呢?

  他若是想扶正江氏……那更好说了。江氏没有出身,就叫族里的人认她做个女儿妹子,只当贾家又嫁了个女孩子过去。

  林如海实在还不肯应,她拼着被满京里的人笑话,亲自认个姨娘丫头当女儿,给她抬成国公之女,就为了笼络他这女婿,这还不行?

  贾母正赌气想着,忽见人急忙来说:“琏二爷来了,说有急事要回老太太。”

  “什么急事?”贾母正烦着,便没好气,“叫他进来!”

  “老太太!”贾琏急着跑进来,都来不及看屋里有没有该避开的人,便在贾母耳边回话。

  “你说什么?”贾母大惊,“甄家——”

  “都说甄家被抄了!”贾琏又回一遍,“是林姑父带人抄的,如今甄家人正被押解进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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