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_死遁后师尊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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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君无渡到底山脚的瞬间,中天魔座和西天魔座捂着伤遥遥看了一眼魔尊消失的地方,两人也不再恋战,合力使出一击,飞身就走。

  鸿轩上人几人正要追去,却听见惊鸿仙子喊了一声“玉宵,你怎么了?”

  几人齐齐回头,就见君无渡双眼通红满身血渍地出现在了面前。

  “师姐,救救南枝。”

  惊鸿仙子看着南枝灰白的脸色,收了法宝立刻上前。

  手指搭脉几息后,她脸色大变“生机将断,神魂飘摇……”

  手中蓦地出现了几枚银针的同时护住了微弱的心脉,她一脸严肃地说道:“快送她去万年寒池。”

  话音刚落,君无渡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南枝的身体刚送入寒池中,肉眼可见地覆上了一层冰,灰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机。

  君无渡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好像有人来过,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君无渡统统不知道。

  普通人是三魂七魄,而修士便是神魂,若神魂不能归位,即便□□存活也只是行尸走肉,亦或者长眠不醒。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那一瞬惊鸿仙子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君无渡僵硬地偏过头,看向她。

  于是他在炭火旁将自己烤得暖和了,才脱掉靴子上了榻,一点点用自己的体温将她僵硬的身体捂热,他没有睡觉,就那么睁着眼,不时地看向怀里的人。

  惊鸿仙子终于收了针,将一颗丹药送入南枝的口中,卡着她的腮帮,直到看着丹药尽数融化在她的口中。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边渐渐泛白。

  看着他极慢地眨了眨眼,浓睫像是不堪重负地缓缓垂了下去,惊鸿仙子叹了一口气安慰道“玉宵,还有希望,你先将她抱回去罢。”

  他会丢下所有,大道苍生,宗门师兄……

  直到勉强走到池边,他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重重地坐在了石阶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枝,大脑极尽空白。

  他牵起她的手,凉得他皱了皱眉。

  这一瞬,她甚至不敢去想若是南枝真的死了君无渡的反应。

  她扶着石柱喘熄了几口气,唤了一声“玉宵。”

  君无渡陪着南枝在床榻上躺了两日。

  “九幽?”他睫毛轻轻眨了眨,一双凤眸渐渐燃起了光亮。

  四目相对,惊鸿仙子的心口狠狠一跳。

  惊鸿仙子看不到他的表情,隔了几息‘嗯’了一声。

  她屏息一瞬,赶紧说道:“她生机未绝却不愿醒来,需得去九幽找到她的神魂引渡回来。”

  他会死!

  惊鸿仙子稳了稳身形,“玉宵,南枝的毒我已经替她清理干净,那毒虽然烈,但好歹护住了心脉。”她微微喘熄了几口气继续说道:“我喂她吃了生机丹,如今……能不能醒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一身雪衣被冷夜浸染,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孤绝山峰。

  他什么都不敢去想,什么都不能想,理智和情绪似乎都处在崩溃边缘。

  那双眼空洞死寂,华光褪去,就像他消失了许久后她在渡渊山竹屋里见到他时一样的眼神。

  看着她唇瓣如纸,他眉头微拢一点点去亲吻,伸长的脖颈小心翼翼,竟似虔诚。

  期间几位长老都来探视过,可是他们说了什么君无渡不知道,直到第三天,惊鸿仙子声音格外艰难地说道:“玉宵,南枝的神魂没有归位。”

  然后她看到他的脊背似乎颤了颤,她眨眼细看时君无渡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她没有醒,是因为她不愿意醒?”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池边,任由半身泡在寒池里,清醒地看着池水中的南枝。

  君无渡穿好衣衫,看着惊鸿仙子将南枝扶起盘腿坐下,他唤了一声师姐。

  她脸上毫无血色,上岸的几步路都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对,只是你要记住,魂魄离体后极其易碎绝不可用强,你一定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你回来,只有她自己有了求生之意,才能真正的彻底醒来,而且一定要快些,否则她的神魂若是飘入了归墟之境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直到惊鸿仙子来了,他被赶出了寒池拖着身躯朝岸上走去时,脚底踉跄,高大的身躯差点摔倒。

  他希望她的唇能如曾经那般染上艳丽的绯色,可是辗转亲吻,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君无渡给南枝换了干净的衣衫,弯腰,慢慢地将她放在榻上。

  她一向怕冷,如今身子这样寒凉定是不喜的。

  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镇定,脸上是一贯的冷漠疏离高不可攀,只有袖袍下的手紧紧攥着,青筋暴突。

  君无渡死死咬着牙,手脚冰凉,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轻颤。

  宋朝颜是在南枝和君无渡大婚那一夜便知道了一切。

  听到这话,君无渡缓缓地看向惊鸿仙子。

  他颓败地阖了阖眼,紧紧地将她搂住。

  “怎么了?”

  她得知君无渡和南枝的大婚被突然出现的魔尊破坏,也知道了南枝为救魔尊情愿赴死,她脸上出现了浓浓的嘲讽。

  即便是君无渡再强又如何,也依然挡不住天道宿命。

  他和南枝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上一世不可能,这一世不可能,而下一世……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她坐在窗户边,望着夜空中被云层挡住的星辰。

  如今再次一无所有,可她却浑不在意。

  自从那日在地牢中的那场大梦后,她终于知道所要的从来都不是人间。

  她有她必须完成的事情。

  她默默地等到了七天后,星象有异,七星连珠高挂苍穹时,她在一尊神像面前磕头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后,她缓缓闭上眼。

  她又梦到了五色神山,看到了仙气氤氲,看到了一个高高坐在宝殿上的尊贵女人。

  “拿回九重天华,我会降下神谕祝你一臂之力。”

  话音一落,宋朝颜眉心落入了一缕金色仙力,眉心慢慢浮出了上界之人才有的法印。

  那一夜,所有修士梦中皆出现了五色神山。

  “尔等务必尽快剿灭魔族,击杀修罗圣子。”

  整个修真界沸腾了,五色神山,五色神山,那是来自上界天宫的神谕。

  无数人蠢蠢欲动,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单枪匹马无疑是送死而已,必须得联合一众力量。

  各宗各派都命人前往天玄宗共商大计。

  然而,上五宗除开天玄宗,剩下的加上下七门所有掌门宗主都收到了秘音传讯。

  看着手中的密信上附带的仙灵之气,所有的掌门宗主脸上皆露出了慎重的狂喜。

  东之极。

  来过一次九幽,再下去已经是轻车熟路。

  只是上一次的目标是归墟之镜,而这次却是漫无目的的寻找。

  从一分为二的海水中走过,他屏蔽气息踏上了奈何桥,目光一个个在那些面容狰狞亦或者一脸死气的鬼混中梭巡。

  直到走完长长的奈何桥,也没有看见南枝的神魂。

  他只能随着这些鬼魂踏入归尘城。

  归尘城有主街,主街直通阴阳界,鬼门关,奉祭场后面才是十大阎罗殿。

  街道两边的房屋没有灯火,只有偶尔飘过的森森鬼气。

  往往死去的人都是鬼差押着通过长街送到第一层等候审判,再根据各自的功德罪业送入六道轮回或者送入各层受刑。

  无论是王侯将相商贾麻衣无论身前多少虚名财富,到了这里都是一捧黄土。

  而南枝是修士,君无渡直接放弃了大道,飞身站在了屋顶之上。

  这一瞬,灵气乍现,惹得十殿阎罗的殿前铃铛响了一瞬,转而又归于平静,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快得十殿阎罗都未曾在意。

  君无渡远目眺望,果然看到隔了不远处有灯火通明之处。

  毕竟每天死去的人那么多,有的一直都等不到审判,这九幽中便渐渐形成了鬼市。

  这里什么都能买到,只要能出得起价连人间的食物都能弄来。

  而南枝最喜热闹,极有可能在鬼市流连而不愿回去。

  君无渡没有再使用灵力,而是顺着廊檐抓着瓦片跳了下去。

  衣袂飘飞,身姿敏捷。

  这里使用灵力便会惊动十殿阎罗,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耽误寻找南枝神魂的时间。

  从幽暗的小巷中穿出,来到嚷嚷闹世。

  到底在红尘生活了数十年,即便是死了,这街上依然和凡间一样热闹,杂耍高跷唱戏逗鸟应有尽有。

  各种叫卖声叫好声像是突然涌进了耳朵里,君无渡厌恶地皱了皱眉,视线一寸寸地在整条街上梭巡起来。

  只是走了大半,看到的都是全然陌生的脸,直到几个鬼差突然敲着梆子巡视鬼市,路边的鬼都纷纷避让,鬼差大喇喇地扬长而去时,一个吊死鬼在那摇头晃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才能当上鬼差,可他娘的太威风了……”

  身边一个抱着脑袋的鬼魂打击道:“鬼差?你可别做梦了,轮到我也不会轮到你。”

  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那吊死鬼直接抢过无头鬼的脑袋扔了出去。

  结果那脑袋咕噜噜咕噜噜地滚到了君无渡的脚边。

  原本看热闹的人都朝君无渡看来。

  君无渡眉眼不抬,提步就要走,结果人群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子,“仙尊,仙尊,真的是你……”

  君无渡看向她,柳叶眉,小巧琼鼻,穿着一身红色衣裙,手臂上挂着环臂叮当。

  不认识。

  他一言不发提步又走。

  女子的神情急切,眼中都似乎有了泪花,“仙尊,你可是不记得奴家了?奴家是倚翠楼的桑绿,曾经为你跳过一支舞……”

  桑绿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君无渡,生前满腔的遗憾和感激居然能有机会说出来,如何不喜极而泣。

  君无渡终于是想起了有这样的人,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提步继续走。

  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鬼魂,不肯放过一个。

  “仙尊,当初我被恶人控制变作了南枝的模样,还伤了你,实在是抱歉,”

  听到南枝的名字,君无渡的脚步倏地一顿。

  “多亏你破了阵法我的魂魄才能入轮回……”话未说完就见君无渡看着自己,她舌头顿时打结“怎么……怎么了仙尊?”

  “你在这里可曾见过南枝?”

  桑绿眉头微蹙,“你们修士的神魂我听说是会入归墟的,修士的魂魄若真的落入了这里,街上的恶鬼们一定不会放过捕食……”桑绿突然眼睛一亮“我昨日听说摘星阁阁主抓了一位不知姓名的美人,你去看看会不会是南枝。”

  “带我去。”

  “好”

  路上桑绿将摘星阁的情况介绍了一遍,那摘星阁是七殿所建,本是平玩耍喝酒的地方。

  下面的鬼魂却仗着有七殿撑腰,平日里总是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情,鬼差也不敢管。

  听到桑绿说被抓进去的女鬼出来时都很凄惨时,君无渡薄唇抿得极紧,脚步走得更快,桑绿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在前带路。

  转过长街,穿过高桥,便能看到那摘星楼。

  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桑绿不敢再进躲在了一旁的人群中。

  君无渡刚走两步就被拦了下来,然后那人就被提着领子生生地离了地面,另一个大叫着冲上来,直接被君无渡一脚踹飞砸进了身后的墙壁里。

  有更多的人涌了出来,可是几息间就被君无渡踹飞在地。

  他一脚踩在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脸上,弯腰,压眉,目光似淬冰寒剑,“告诉我,有没有抓一个长着一双杏眼的姑娘?”

  “你……是谁,敢来摘星楼撒……撒野……啊……”

  君无渡直接一脚踩断了对方的胳膊。

  “我不介意再让你死一次。”

  那鬼疼得满头大汗,一张脸被压着贴在地上“我说……昨日确实抓来了一个……可是那姑娘刚才已经跑了。”

  “跑去了哪里?”

  “不……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君无渡又一脚踩在了那鬼的另一只胳膊,“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她……她就跑了……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下一瞬,围观的鬼们只看到了寒光闪现,那鬼混脚筋手筋瞬间被切断,浑身痉挛着晕死了过去。

  他不敢去想南枝在这个地方经历了什么,只觉得暴怒扼吼,下一瞬,一阵强大的威压骤然降临,那有九层楼高的摘星楼在一顷刻间碎裂开来。

  他站在倾覆的高楼前,白发飞扬。

  十殿阎罗中二殿是第一时间赶到的,看到君无渡时他温润如玉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诧异,“君无渡,你又来作甚?”

  “找人。”

  君无渡刚说完话,其他九殿依次赶到。

  吓得街上那些鬼魂们一个个都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虽然……他们也不需要出气。

  看着自己的摘星阁成了尘土,七殿气得跳脚,“君无渡你当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

  君无渡凤眸一压,目光似淬了毒“若是她在你这地方受了一点伤,我拆的就不止是这破楼。”

  七殿一头雾水,怒目而视“谁谁谁,你到底在说谁?”

  二殿将张牙舞爪的七殿拦了下来,朝君无渡问道:“你可是在找南枝?”

  君无渡倏地看向他。

  二殿叹了口气,“你已因她生了心魔,如今还未拔出竟又因她强下九幽?你可知人间已经风起云涌……”

  “她在何处?”君无渡直接打断了他。

  七殿见他如此嚣张,气得就要冲过去“二哥,你别拦我。”

  首殿却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四殿也伏在他的耳旁说道“这君无渡威压愈加强悍,它日说不定便能羽化飞升,何必与他为难突生事端。再说了若是那修士已死神魂早入了归墟,看这样子明显是还有口生机,君无渡才会来归尘找人。如此也不算我们破坏法令。”

  一听这话,七殿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君无渡,你随我来。”二殿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临走前,君无渡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目光盈盈的桑绿,说了声“多谢。”

  桑绿弯腰回礼,久久未曾起身。

  斩断红尘牵连,她也应投胎转世了。

  等到君无渡跟上,二殿说道:“入九幽的生魂,怨气重者大多迷失在怨崖,我带你去看看。”

  “谢谢。”

  “你欠我的可不是这一次,我都给你记着呢。”顿了顿“这一路要路过枉死道,谁叫你你也不要回头,否则你会迷失在九幽。”

  君无渡刚踏上枉死道,并听见了南枝的声音“师尊,师尊,你终于来了。”

  悦耳的轻快的像是包含着无数深情。

  君无渡睫毛颤了颤,他紧紧地抿着唇瓣,一直朝前走。

  明明他可以封闭自己的神识,明明他知道那不过是恶魂引他回头的招数。

  可是他却任由那声音一次又一次的在耳畔响起,像是无比眷恋。

  枉死道那么长却又那么短,君无渡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只是当两人来到怨崖时却根本没有南枝的身影。

  九幽鬼蜮不受时间流速约束,君无渡并不知道外面的时辰过了多久,想到这里他眉头压得越来越低。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二殿说道:“我们再去冤魂谷看看,去冤魂谷的路上若是看到了一口井,你注意闭上眼不要向里看。”

  刚走过转弯的路口,君无渡瞳孔微缩。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站着,他想也没想飞身而上。

  他甚至不敢唤她的名字,像是怕惊走了她。

  直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直到她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拥进了怀中“南枝……”

  神魂进入九幽,记忆凌乱不全,唯记得最为深刻之事。

  等他低下头,就看到了怀抱中南枝充满了厌恶地盯着他“君无渡,为什么你到死都不放过我?”

  她开始拼命地挣扎着“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若是在凡间,他能将她打晕带走,他能封了她的灵力将她锁起来。

  可是如今,他却再也不能。

  嘴唇微不可查地颤唞着,君无渡束手无策地任由她钻出怀抱,牵着她的手却不敢发开一寸,“南枝,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她神情却越来越激动“我不听,你给我滚远点……滚啊你。”

  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如此猝不及防地就被她挣脱开了手,他胸口一凉,赶紧追了上去。

  见状,二殿叹息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他能做的事情已然做到,能不能将人带走便是君无渡自己的事情了。

  迷雾越来越浓,就当君无渡再次牵住南枝的手腕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看了一眼脚边的水井。

  然后那毫无波澜的水井瞬间变了,无数画面急速在君无渡的眼前闪过。

  轮回井,能照出所看之人的往世轮回。

  “在下君沧泽,姑娘你家住何处,若是在近处我可送你回去。”君沧泽站直身子收了手中的长剑,看向面前刚从恶鬼手中救出的女孩子。

  女孩头发凌乱脸颊脏污,神情本颇为惊恐,但是在看到君沧泽时,一双漂亮的杏眼发亮地冲他笑道“我是苏好好,我……我没有家……。”

  说完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公子你能否让我跟在你的身边,我吃得不多……”她伸出拇指比了比“就这么一点点就能吃饱的。”

  看着那熟悉的杏眼容颜与南枝别无二致时,君无渡只觉喉咙发涩。

  原来上一世南枝和他也曾认识。

  君沧泽身为追云门第三代天师的亲传弟子,从小就进入追云门修炼,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一路凶险难料自然是不同意将苏好好这样的普通人带在身边。

  可是无论他怎么赶都赶不走苏好好,他冷言冷语有一次他甚至在半夜悄悄离开。

  再次见到苏好好时,那小姑娘正浑身是伤地从烟花之地逃了出来,正巧撞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面前熟悉的少年,苏好好的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滚落,明明委屈得不像话却只是抿了抿唇,狼狈地拢了拢轻薄的衣衫,垂头从君沧泽身边走过。

  若是她闹她大声质问他,为何要丢下她,君沧泽想他或许并不会搭理。

  可是她偏偏要故作坚强,一边流泪一边从他身边走过。

  于是君沧泽将苏好好带在了身边。

  为了让她养伤,两人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村庄住了下来。

  苏好好做事笨手笨脚,却又总是想着法子想对他好,烧菜炸了锅时,灰头土脸地正巧被君沧泽撞见。

  她满面黑漆漆的锅灰,却在看见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时,开心得也不管自己多狼狈了绕着君沧泽转了好几个圈圈。

  她总是停不下来,跟着一群半大孩子下河摸鱼上山掏鸟窝,逮到了鱼就会兴冲冲地抱回来。

  “君沧泽,君沧泽,我捉到鱼啦,今晚我要请你吃大餐。”

  她浑身泥泞不堪,一双杏眼却像是被溪水冲刷的黑曜石一般发亮。

  有时候她摘到了好吃的野果子,总是会第一时间跑到君沧泽的身边,明明馋得不行,却把果子洗干净递给他“君沧泽你吃,可好吃了。”

  她时常会看着俊朗如玉的少年炼剑,悄悄地红了脸,却在少年看过来时,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心跳如鼓槌。

  她想这就是娘亲说的喜欢,羞涩又忐忑却又隐隐期盼他能发现自己的心思。

  可是少年只知道连剑修炼,心无旁骛。

  有时候苏好好会心里烦闷,可是一看到少年那张好看的脸所有的烦闷又变成了浓浓的欢喜。

  娘亲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所以苏好好按捺着总想找一个最美好的时机想他表达自己的爱意,可是就在路过天奇城时,君沧泽碰到了偷偷跑下山找他的小师妹。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而君沧泽对自己的小师妹又习惯性照佛,不知不觉间苏好好像是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他和小师妹的谈话她都插不进去一句嘴,就连用膳时,君沧泽也全都是按照小师妹的口味点,丝毫也没有问过苏好好的意见。

  苏好好很难受,以往她的心情都是写在脸上,可是这一次她却只敢闷在心底,怕被厌烦赶走。因为她知道除了君沧泽的善意,她没有任何理由和小师妹比。

  直到那日,三人撞上了邪祟。

  那邪祟吸收了不少生魂,很是厉害。

  只是个普通人的苏好好看着君沧泽和小师妹双剑合璧,默契无双的身影,心口酸胀涩然时被那邪祟入了体。

  好在很快君沧泽用符箓将那邪祟打出了她的体内。

  她清醒后,就看见君沧泽拧着眉毛质问她“你只是个凡人,这么危险难道不知道站远一些吗?”

  她自知理亏,抿了抿唇不敢说话。

  小师妹却将她扶了起来,温柔地对君沧泽说道:“她本来就是个凡人,师兄你何必生气?我看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她安置了,也省得再次遇见危险。”

  苏好好瞬间抬眸看向君沧泽,杏眼里全是惊慌。

  君沧泽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说了句“再说吧。”

  第二天夜里,苏好好不见了。

  找到她时,她在深山里,双腿被捕兽夹夹得血肉模糊。

  那一次,平素冷漠寡言的少年第一次大发雷霆“你深夜到处乱跑,是嫌自己不够添乱吗?”

  苏好好痛得眼泪直流,却小心翼翼地摊开手举到他的面前“君沧泽,这个对你的修炼有帮助,送给你。”

  少年低头,看到女孩子手中摊着干净的布条,那上面摆着几颗莹白如玉的白茹果。

  明明连头发上都是污泥,就连裙衫都被荆棘扯成了布条,而那包着白茹果的布条却始终干干净净。

  少年沉默了许久,最终收下了果子,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将她背了回去。

  即便浑身都疼,苏好好却心情很好,她好久已经没有和他一起待过了。

  习习微风,吹皱了夜色,她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地为他唱着歌。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女孩的声音就像溪水,在君沧泽的耳畔流淌,如兰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时,小片的肌肤发麻。

  脚踝上的白色铃铛无风自动,叮铃铃叮铃铃地欢快响着。

  那一夜,她以为自己靠近了君沧泽。

  然而第二天,苏好好就看见小师妹坐在椅子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啃着她拼死采来的白茹果。

  她一刻浑身的伤变得那样疼,疼得她差点哭出声。

  可是她没哭,她只是决定不再喜欢君沧泽了。

  等着伤好了一些,她对君沧泽笑着说道:“臭道士,你们走吧,我不去了,我想回家了。”

  少年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脸色铁青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无家可归吗,苏好好,你竟然骗我?”

  “对呀,我骗你的。”她扬着杏眼对他笑。

  “苏好好,你好自为之!”丢下这句话,君沧泽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好好的确准备回家,只是迷路了,兜兜转转竟然发现了君沧泽和小师妹两人。

  说出去的狠话泼出去的水,她也要是要面子的人,于是她没有露面,而是躲躲藏藏地跟在两人身后,准备到了大的城镇再离开,省得她又找不到路。

  可是却看到君沧泽掉入了坏妖设下的陷阱里。

  他拼死逃进了山洞躲避,苏好好于心不忍跟了进去。

  可是君沧泽却中了魅毒,若是不解便会爆体而亡。

  最后苏好好颤唞着指尖解下了自己的衣衫,将君沧泽抱住。

  那一夜她被折磨得精疲力尽,却趁着君沧泽昏睡时,扶着山壁逃走了。

  她不想让君沧泽发现,当她躲在小溪边清洗自己时,回头却见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她青紫交错的后背。

  直到她穿好了衣衫要走时,君沧泽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怎……怎么了?”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没事没事,我不在意的……”她立刻摇手说道。

  “我介意!”他看着她淡淡说道“我会对你负责。”

  君沧泽将她带回了家,那时候苏好好才知道他是当朝太子。

  他们的婚礼举行得简单,她穿着喜服被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了太子府邸。

  就在君沧泽刚推门而入时,小师妹来了。

  苏好好等了一夜他都没有回来。

  而且接下来很长时间里都没有等回来君沧泽。

  没有只言片语的交代,也没有任何解释。

  她整日只能在宫里待着,服侍的丫鬟太监捞不到油水对她也是越来越怠慢,后来就连饭菜都只是一碗清粥一碟子酸菜。

  那些踩低捧高的侍女太监们,总是在背后嘲笑她的身份。

  “听说就是个乡下野丫头,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呸……”

  苏好好后来实在馋得不行,让宫女给她送些肉来。

  那侍女面上恭敬,嘴上却说着“苏良娣,侍妾每月月钱只有那么多,如今已经用完了……”

  “侍妾?”苏好好眨了眨,“你说我是侍妾?”

  “难道你不知道吗?”侍女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君沧泽说要娶我,没有说是侍妾。”

  侍妾是什么她还是懂的,族群里有些臣民也有妾室,大多是上不得台面的。

  苏好好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君沧泽的太子妃是谁?”

  “还未曾娶太子妃。”侍女摇了摇头,不过又忍不住跟了一句说道“殿下从小便与夏府嫡女是青梅竹马,两人还是天定姻缘呢,殿下以后自然是要娶她的。”

  “夏府嫡女叫什么名字?”苏好好看向她。

  “夏霓裳……”

  接下来侍女说了什么,苏好好听不见了。

  因为那是君沧泽疼爱的小师妹的名字。

  青梅竹马,天定姻缘……

  她对君沧泽来说只是个卑微的可有可无的侍妾。

  太子府变成了可笑的牢笼,苏好好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她手无缚鸡之力,那些侍卫连大门都不让她出去。

  她大闹后被关进了房间里,两天两夜连水都没人给她送一口。

  最后她饿极了,想起了曾经君沧泽送给她的纸鹤,他说有事滴一滴血,他就能与她说话。

  那一夜她捧着纸鹤唤了许久,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都没有收到君沧泽的回答。

  第三日,苏好好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时,有人浑身鲜血地闯了进来将她带走了。

  “小九,你怎么来了?”

  小九跪在地上,悲恸流涕“圣君,王上……王上死了,好多族人都被修士杀了……”

  那一刻天旋地转,苏好好赶回乌华山时,只看到了被鲜血染红的山丘,看到了她的娘亲和父亲胸口被掏空抱在一起,以及无数断肢断尾的族人尸体……

  九尾一族除了小九和她尽数被屠。

  她抱着娘亲和父亲的尸首哭得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小九双目红肿。

  她望着他哑声问道:“是谁杀了他们?”

  “追云门那些道士,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能打开乌华山的禁制……”

  那一刻,苏好好双目流出了猩红的鲜血。

  追云门……

  君沧泽,她为了救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解毒,他沾了她的血气出入君沧泽便如无人之地……

  是她害死了父母血亲,是她害死了所有的族人。

  可她从小魂魄不稳,没有妖气,修行不能……她甚至连找那些人报仇都做不到。

  苏好好在房间里坐了一夜,最后小九只看到了屋子里黑气弥漫,等到他想冲进去时,门打开了,那个曾经满脸天真的苏好好不见了。

  那一天她再次用纸鹤联系了君沧泽。

  把他骗到了提前设置的陷阱里,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苏好好笑了,转身扬长而去。

  等君沧泽找到苏好好时,是在追云门的大殿中。

  她的身边躺满了尸体,追云门上上下下一百七十二口人,全都死在了她的手中。

  君沧泽踉跄地提剑指向她,苏好好却歪了歪头,下一瞬属于女孩的神情全然退去,她的身躯彻底被邪物占据。

  她到死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君沧泽。

  没有质问,没有怒吼,没有谩骂,她已报了仇,她对他无话可说。

  像是唯恐多说一个字,便会沾染一点关系。

  后来君沧泽疯了,他堕入魔道拼尽修为将那邪物锁了起来,却日日喂着心头血,日日夜夜唤着“苏好好”的名字。

  他只想听她再叫一次他的名字。

  他想再吃一次她为他煮的阳春面……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故意不理她的,她的九尾身份暴露了,他被师父关了起来。

  最后师父强行将他带到了乌华山,用他的血打开了禁制。

  可是他的苏好好已经听不到了。

  她早已死了,为了报仇她将身躯魂魄全都献祭给了邪物。

  没有转世轮回了,她彻底的魂飞魄散。

  当冬日第一场雪下来时,君沧泽亲手将那邪物斩杀,最后他将邪物烧成了灰装进了琉璃盒子,他躺进了棺材里,蜷缩地紧紧抱着琉璃盒,缓缓地阖上了眼。

  那是苏好好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里面装了他喜欢吃的桃花酥。

  他阖眼,轻轻唱着那首苏好好曾经唱给他听的歌。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说君兮君不知

  一场记忆讲完了生死,却不过是在几息之间便如繁华褪去。

  君无渡清醒过来时,一双凤眸中有一滴泪从脸颊滚落。

  玉宵仙尊从来都是冷漠的绝情的,高高在上的。

  再厚的风霜也压不垮他,就算将他骨头踩碎将他踩入尘埃里,他依然会在山尖开出孤傲的花。

  只有世人跪伏在他的脚边,他只会偶尔低眉垂目宛如神明地睥睨一眼凡尘俗子。

  他不会流泪。

  他也绝不允许自己落下一滴泪。

  可此刻,他在哭。

  那极具攻击性的凤眸挂着泪。

  本欲挣扎的南枝看到君无渡的泪水,她皱着眉不耐烦地问道“君无渡,你又要耍什么把戏?”

  再次看到记忆中熟悉的容颜,完好无缺、神情鲜活地站在他的面前。

  这一瞬,没有人能明白君无渡的心情。

  失而复得的庆幸浸泡着整颗心脏,就连骨头缝都好似因为这喜悦而细细颤栗。

  她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就好,无论她和他能不能在一起,只要她还活在这天地间。

  无论……爱不爱他都没有关系。

  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过,为什么苏好好明明魂飞魄散却为何还会转世而来。

  他牵着她冰凉的手,“南枝……跟我回去,好不好?”

  “凭什么,你想让我回去继续被你关着?痴心妄想!”南枝直接懒得看他一眼。

  他重重地阖了阖眼,再次睁开时浓睫轻颤“我会……放你走。”

  “你说什么?”南枝倏地回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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